「好痛……」
我邊呻吟著邊從瓦礫殘骸中爬出來,腦子不斷的思考這是怎麼一回事,記得我在躲雨的時候碰到一個怪女人問我要不要聽她說故事……
她的聲音好輕、好飄渺,好像不存在這世界上一樣……讓人覺得恍恍惚惚的。
然後我好像就失去知覺了?
不……不對……她一定是趁我恍神的時候偷偷用她手上那本厚到可以比美三本兒童知識寶庫的書偷K我!不然我的頭怎麼會那麼痛?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好不容易想清楚準備從地上站起來,我的頭又遭到「凶器」的一記迎頭痛擊,讓我忍不住抱頭直叫痛。
抬頭一望,一個披著大斗篷的人,手臂環胸,居高臨下的看著我,眼神比看一條廁所的抹布還不屑;雖然斗篷遮去她大半的臉孔輪廓和身材,讓人分不清楚性別,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個和我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子。
她一邊啐道「那個臭小鬼,老是給我添麻煩」一邊蹲下來威脅我:「喂!小鬼!有本事拆人家的房子就要有本事復原,趁我還沒把你拆來當材料之前……」她笑的好燦爛,可是旁邊的空氣卻令人不寒而慄,「給我修好,聽清楚了嗎?」
這一定是我腦震盪看到的錯覺!這一定不是真的!
大概吧……媽呀……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這麼欲哭無淚,只能拚命催眠自己是在作夢……是作夢是作夢……
「喂!小鬼!」又是從頭一記敲擊。
真的令人很生氣啊,要是把人敲笨了怎麼辦哪?妳賠的起嗎?而且而且最最最最讓我不爽的就是……
「我才不是小鬼!!雖然我從國小一年級開始就一直坐在第一排好不容易忍到終於上了國中以為可以抽籤排座位結果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一口氣把這些話全說完的,就好像火山突然爆發了一樣把積年累月的不滿全都吐了出來,流暢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就連隔壁的小明都莫名奇妙的出場,我到底在說什麼啊啊!?不過應該沒關係吧?反正我現在是在作夢吧?是在作夢對吧!?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該不會腦子被打壞了吧?我有出手這麼重嗎?算了算了,指望別人不如靠自己比較實際。」只見她隨手揮了揮,那堆瓦礫就變成了一間廢墟……喔不對是小木屋,只是破爛了一點。
「什麼啊!既然妳這麼簡單就能修好,幹麻還要叫我修?」
而且又不是什麼好房子。當然這句我是不敢說出口啦。
「誰做錯事誰就得負責,這應該是基本常識吧?」
她理所當然的說著,手也順理成章的又往我的頭招呼過來。
「哇啊!」
我趕緊躲開,終於看清楚了剛才襲擊自己的「凶器」。
那是一支精巧的木笛,黝黑的木材質地相當結實,上面的漆勻稱而發亮,沒有多餘的裝飾反而讓人覺得更有品味,不過它被拿來做的事不太有品味就是了。
「把這麼好的樂器拿來打人太浪費了吧!」
明明自己被K還要先為樂器抱不平的可悲習性,突然覺得老媽的藝術至上洗腦教育實施的還蠻成功的嘛!
「誒?對你另眼相看了小鬼,我還以為城堡裡面那些穿金戴銀的傢伙肯定對這種烏漆抹黑的笛子不屑一顧,想不到你這小鬼還算有眼光,不錯不錯小鬼有前途。」
「小鬼小鬼的叫完了沒呀?不是說了別叫我小鬼嗎?我有名有姓不叫小鬼!聽好了!我叫XXXXX」
……
咦?我是叫這個名字嗎?
記憶突然像收訊不良的電視機一樣沙沙亂跳,被全班同學笑是矮冬瓜啦隔壁小明什麼的啦,那些記憶全都突然變的好模糊,好像變成是別人的記憶一樣不真實,取而代之的是……
「殿下!?艾爾洛德殿下!請振作一點!」從強光中出現的白衣男子……啊啊……我知道他是誰,不過為什麼我會知道他是誰?好奇怪……我真的是我嗎?
不管了,反正是作夢。
「神官,你來啦。」耳朵最後跑進了這句好像是我說的又好像不是我說的話,然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
「別笑死人了!說我年紀小需要輔佐?既然如此幹麻還打算讓我這麼快登基?他以為這樣就能掌實權了嗎?怎麼能讓他就這麼如意!」
富麗堂皇的房間裡面有一個身穿華服的男孩,似乎相當生氣的樣子。
「那麼下官倒是有個提議您看如何呢?就是……」
一個長相清秀,身穿長袍的男子走到男孩面前,單膝跪下與男孩平視,湊到男孩耳邊好像說了些什麼……
隨即有一道強光包圍男孩,光線佔滿了視線,變的一片雪白……
好刺眼……
從窗口照進來的陽光打在我臉上,看來是天剛亮不久,有幾隻小鳥很有元氣的在窗檯上吱吱喳喳地吵鬧蹦跳。
登基前一晚神官將我送出宮的情景再現,不過在夢中總覺得像是在看別人的事似的,甚至到現在我都還有種不真實感,好像這不是我的記憶一樣。
這裡……應該是昨天那個斗篷女的房子裡吧?想不到看起來破破爛爛的,裡面居然還蠻有模有樣的,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有這麼大的空間呢。
「殿下您醒啦?」一推開門走出去就聽到神官笑咪咪的說,「今天天氣挺好的,所以想說出來湖邊吃早餐也不錯,才正要去叫醒您呢。」
湖邊?
快速的掃過四周,真的是湖邊沒錯。可是為什麼會在湖邊?不是應該在森林裡嗎?昨天確實周圍全是樹木的。
「怎麼啦小鬼?還沒睡醒啊?不趕快吃早餐可是會被小鳥搶走的喔。」
「說了我不叫小鬼!」我走到他們旁邊坐下來,伸手拿了一片塗了果醬的麵包,「我叫艾爾洛德﹒蘿迪!堂堂魯斯特王國的王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算天塌下來也一樣!」
「這就奇怪了,你昏倒前明明告訴我你叫XXXXX的啊,雖然是個怪名字。還有那片麵包是我的,要果醬自己拿那邊的白麵包去塗。」
「師父!殿下的記憶似乎因為強制通過魔法陣而有點混亂,現在既然記憶恢復了就請您不要再說一些奇怪的話來捉弄他。如果要塗了果醬的麵包我這裡還有,請不要為了這種小事計較好嗎?」
「才不一樣,我的是金蘋果果醬,你那是百草果醬的。」
「……殿下,請容我引薦,這位是我的師父絲烏爾,雖然她好像不太好相處不過其實人很好,請您務必與她好好相處。」
又是不太好相處又是要我跟她好好相處的,又不是在繞口令,我看其實你比我還混亂吧?
「你以為轉換話題就可以矇混過去嗎?喂!小鬼!把麵包還給我!」
「就說我不叫小鬼了啊!有什麼稀罕的,還你就還你!」
「叫什麼都無所謂啦,反正名字這種東西只要知道是在叫誰就好了嘛。既然XXXXX的前兩個字是伊雷,你以後就叫伊雷好了。」絲烏爾邊說邊咬了口麵包,一臉滿足地說:「嗯~果然麵包還是要塗金蘋果果醬最好吃啊。」
「什、什麼啊?那我以後叫你蘇好了!絲加上烏的音剛好是蘇,怎麼樣?」
「……隨便你。」她偏過頭去繼續啃麵包,一副不想再聊這個話題的樣子。
那有人替別人改名字改的態度這麼隨便的啊!因為前兩個字是伊雷所以叫伊雷,豈不是跟「因為小狗是黑色的所以叫小黑」一樣的層級嗎?語氣還只是像在閒話家常「今天天氣不錯喔」這種小事的樣子,好歹我也是堂堂一國的王子,不尊重人也要有限度吧!賭氣也改了她的名字,沒想到她態度還蠻平淡的,這樣豈不是顯得我很小家子氣嗎?可惡!
不過聽到蘇的時候他的眼神好像有一瞬間怪怪的?而且後來就不講話了,說不定她是知道理虧才不回嘴?
不管如何,她不說話我也不想先開口,結果陷入了一陣死寂當中。
拜沉默之賜,我終於第一次有機會檢視清楚她的樣子,少了斗篷陰影的遮蓋,銀色的長髮和琥珀般透亮的金眸特別顯眼,和宮裡那些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五顏六色的女人不同,在她身上除了深深淺淺的棕色服裝和護腕、綁腿的白色繃帶外,沒有一絲多餘的綴飾;黑色木笛從腰包開口斜斜的探頭,像是被主人隨意塞進去而顯得垂頭喪氣的樣子;就連那頭不知道會被多少女人羨慕忌妒的直順銀髮也只是被隨便地綁紮,還有一些髮絲散落在髮束外面。若說「心如其表」,我想她應該是發自內心徹底地隨性。
只是僵局沒有機會維持多久,就有人率先打破了原本凝結的氣氛。
「不是說了請兩位要好好相處的嗎?這樣我怎麼放心讓殿下一個人留在這裡。」神官無奈的說,秀美的容貌因嘆息而多了幾道陰影,如果宮裡那些愛慕者看到肯定會一邊心疼一邊在偷偷在心裡吶喊「呀啊啊~憂鬱的神官大人也好帥喔!(心)」這樣的話吧?
……嗯?等等!他剛才好像說了……
「你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跟這個無禮的女人獨處!!?」
「你說剛剛有誰答應你,我要收留這臭小鬼啦!?」
嗯!起音合拍地同聲而起,尾音強而有力地相互輝映,好完美的二重奏啊!
「不回去也不行,我在宰相立魁儡國王前把您送出來,第一也是唯一的王子失蹤了,現在宮中一定一片混亂。雖然也有其他親王可以即位,但畢竟您才是魯斯特王國直系、最正統的繼承人,而且又年紀尚小好控制,那奸臣不會這麼輕易放棄快到嘴的肥肉的!接下來應該會將矛頭指向皇后陛下,不趁早回去處理恐怕事情會變的愈來愈難收拾……而且我懷疑先王陛下的死恐怕也有些內幕需要調查。總之,拜託你們好好和平相處吧!求你們了!」
「我明白了……」
攸關國家大事,身為一國的王子就算在不願意也不能在這種時候任性的道理我還懂,只好先軟化態度。
而且被那種悲劇男主角般的眼神盯著看真的很不舒服,我還真想問你準備這段台詞多久了,不然沒有先打草稿怎麼可能有辦法就這樣講了十分多鐘……
嗯?剛剛好像還有聽到掃地的阿花什麼的,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嗎?我該不會是被唬嚨了吧?
「很好很好,殿下果然明事理,以後一定可以做個好國王的。」
看著他燦爛的笑,我有一種這男人剛剛肯定百分之兩百是在唬嚨我的感覺。
接著神官將眼神轉向一旁的絲烏爾放電……咳!我是說求情。
「師父……」
「真是……我這又不是收容所。才剛走了一個小鬼沒多久又來一個,有夠麻煩的。我可不負責他的生活起居喔!我才懶的管小鬼的死活。」
絲烏爾邊碎念邊向門邊走去,一副「隨便你們、反正不關我的事」的樣子。雖然跟她相處的時間不長,不過我已經看的懂她這是代表「你就住下來吧」的意思,真是彆扭的人,如果她的個性能跟她的服裝一樣簡單就好了。
「師父就是嘴硬心軟。跟十年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神官一副很懷念的樣子,可是我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我從剛才就想問了,蘇到底幾歲啦?對你也是小鬼小鬼的叫,但是怎麼看都是神官你比較年長啊?看她的樣子也不過十五、六歲,十年前不就還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嗎?那時就有能力當你師父了?」
「……」
「……」
別突然不說話好不好?這樣很尷尬耶!就算一副神秘兮兮或是一本正經嚴肅的說「這是不能說的秘密」都比不說話來的好啊!不說話叫我怎麼接話啊?
「如果……師父願意告訴您的話,就請您自己去問她吧。那麼屬下先告退了,請殿下自己好好保重。」
說完神官就從白光中消失了,他的表情……為什麼……好哀傷的樣子?
胸口突然好痛,我能感覺到我身上好像依附著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似乎有什麼力量就要翻騰而出,我只能祈禱它接下來不要演出太脫軌的戲碼。
【不過後來事實證明了我的祈禱並沒有什麼作用,『故事的齒輪一旦開始轉動,就會照著劇本走最終話』,似乎是我們這些在故事裡的演員所無法抵抗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