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清醒,被弄昏的記憶一躍進腦袋,我便馬上驚慌的跳起身。
「痛!」頭撞壁的感覺讓我差點讓髒話和眼淚一起飆出來。
「搞什麼啊!唔……冷靜點冷靜點要冷靜啊古冽芙,總之要先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
「喔咿,這裡是我的工作室喲。」
綁架犯的聲音赫然從腳邊出現,我忍不住「呀!」了一聲倒退一步,隨後又覺得這樣未免太沒氣勢而趕緊插腰裝模作樣。
「咳!原來是你的工作室啊,那還真是蠻……大的嘛。」
難得有我進得來的房子……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幾眼。
大略評估,這是一個打通三層樓(當然是指小人的房子規格)的挑高空間,我在裡面站直差不多快頂到天花板。不只天花板高,連平面空間也相當寬敞,我要在裡面滾十圈也沒問題。
「喔咿嘻嘻還好啦,跟遺跡比起來算小吧?這裡是專門為了組裝化石特別建的所以不蓋大一點不行但是還是有更大更大的化石那就要在外面組裝呢喲。」
所以現在帶我這個活化石來是想要進行活體研究嗎!?
一堆生物實驗和外星人解剖人類的畫面穿過我的腦袋,我不禁打了個冷顫,默默再退兩步。
「那個……布緹?我還有事不能久留,所以……呀啊──」
布緹亮出剪刀,露出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詭異笑容。
看到這笑容准沒好事啊。
神啊,我死定了嗎?
※
「喔咿啦啦噗嘣嘣~噗嘣嘣~」
愉快地哼著奇怪的歌,布緹不斷把布往我身上披,然後就著梯子跳上跳下地裁剪著。
原來只是要幫我做衣服,早說嘛……害我叫得像個白癡一樣,超丟臉的。
「喔咿,冽芙不可以亂動會剪歪的喲。」
「是……」反正就是繼續站直當雕像嘛,OKOK的啦,這個我會,只要你不要剪歪到我的肉上,要我做什麼我都會乖乖照做。
「喔咿放心吧,布緹很厲害和白癡巴完~全不一樣的,交給我就對了喲哈哈。」
「我知道,拜託你專心剪布吧。」
哪有人用拿著剪刀的那隻手在拍胸埔保證的啦,很危險耶!
就算你要表演特技也該找個觀眾多一點的地方啊,現在只有我們兩個,如果你不小心掛了害我被當成凶手,我找誰來幫我證明清白啊?
「喔咿嘻嘻嘻,安啦安啦~冽芙真愛操心就跟你說我很厲害了你都不相信我跟你說……」
「我相信!我、相、信,我真的相信,但還是請你專心剪布,OK?」
說真的,即使我對裁縫一竅不通,也能感覺到布緹的厲害,那種豪不猶豫的下刀氣勢和流暢的剪裁曲線,我相信如果對製衣沒有一定的熟識程度是做不到的。
所以布緹在裁縫上很厲害這一點我絕對相信。
不過,還是有件事情實在叫人不得不擔心……
「那個,布緹,你應該不會把我裝扮的和你一樣吧?」
我沒有興趣表演孔雀開屏啊。
「喔咿,這是在嫌棄布緹的穿衣品味呢。」布緹停下手上剪布的動作,改成對著空氣無意義的咖嚓咖嚓剪動刀片,笑得那一整個是恐佈。
「不不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我拚命搖頭,一邊將身體往後挪開一些,那把剪刀已經快剪到我的鼻尖了。
「喔哼哼,」他(她?)哼笑著收起剪刀,「才不會做一樣的給你呢喲,這麼華麗的衣服只有布緹才可以穿喲呵呵。」
「對對對,只有你可以穿。」我趕緊點頭附和,就深怕剪刀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剪過我的鼻頭。
「喔咿嘻嘻……就說放心放心了嘛,布緹最喜歡做裁縫了真要說起來可是專業級的畢竟這才是正職嘛,這可是忠告一定要找個收入固定的工作不然像白痴考古巴一樣很容易餓死呢喲,那可是人生悲慘喲嘻嘻。」
「啊嗯……昨天就想問了,布緹……好像跟杜巴關係不太好?」
空氣突然凝滯,很明顯這是地雷爆發的徵兆。
「喔咿──真的要說那不是不太好的等級而已而是非常差喲喔喔!!!」
果然,只見布緹又開始空剪刀片,表情十分扭曲。
「老是變態變態的叫布緹,從小到大都把別人當笨蛋但是自己明明就是個沒好多少的白痴而且還硬要裝冷酷看了就想揍他一拳叫他適可而止一點,要布緹來說的話那個白痴考古巴也只有在考古的時候能讓人覺得他還不錯而已,其他時候根本是大叉!大叉叉!最差勁了喲。」
「冷冷冷靜一點,布緹。」
面對情緒爆走的布緹,我開始後悔起自己這種那壺不開提那壺的白目行徑。
「太、太激動的話羽毛會掉光的,掉光就不好看了,總之那個你冷靜一點。」
「喔咿咿咿──」布緹狠狠咬牙,像是花了很大的勁才忍住不再繼續歇斯底里的數落杜巴下去。
在連續好幾個超大深呼吸之後,布緹總算恢復平靜。
「抱歉喲,說到笨蛋巴布緹就會不小心太激動呢喲,嚇到你了吧?」
我用力的搖頭,身體卻很自動的往後倒退了兩大步,並同時在心裡決定絕對不在布緹前面再次提起杜巴。
不過……真的有人會和關係如此惡劣的人一起工作甚至接受對方的請託嗎?
而這個疑惑很快有了解答,就在一台載運浮板以超高速撞進布緹的工作室大門的不久後。
「喂!變態布緹!你留這張紙條是什麼意思給我解釋清楚!」
……杜巴,你來的真不是時候啊。我在心裡偷偷的劃了一個十字架。
果然,布緹一見來人臉孔又扭曲了起來。手裡的剪刀咖嚓咖嚓飛快響個不停。
「喔咿,我、說、過、了!不准叫布緹變態喲喲喲!你這個聽不懂人話的白痴巴!難怪冽芙要離家出走你被拋棄活該萬歲萬歲萬萬歲啦!」
「搞什麼啊,明明拜託大家去找,為什麼偏偏是被你這個麻煩的變態找到……」杜巴像是非常頭痛的按著額頭,布緹則馬上露出得意的嘴臉。
「喔咿嘻嘻……那當然是因為我和冽芙心心相印心意相通就算再遙遠的距離都沒辦法阻擋正負極的相吸啦哈哈哈。」
要心心相印還是心意相通都可以啦,拜託你趕快把剪刀放下好不好?很危險耶。
我真的很怕杜巴會不小心被布緹的剪刀給刺死啊。
呃,抱歉主播離題了,讓我們回到這場激烈的賽事上。
是的,現在發言權又回到杜巴選手的手中,面對布緹選手囂張的氣燄,杜巴選手能夠漂亮的反擊嗎?又或是就這樣一敗塗地再起不能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好的,杜巴選手,請發言。
只見杜巴來勢洶洶,中氣十足地使出失傳已久的獅吼功對戰。
「哪來的正負極啊你這個變態女,要發花痴也該找個異性才對吧!什麼『我向冽芙求愛不成所以決定綁架她浪跡天涯』……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如果你不是主要贊助人之一我絕對會把你踢出研究小組,真是!」
咦咦咦!?原來布緹是女的!?
「喔咿嘻嘻……沒辦法這就是錢多是老大的真理喲呵呵,誰叫白痴巴沒辦法賺這麼多錢那當然只好看我這個有錢人的臉色啦哈哈哈。」布緹囂張地剪動剪刀,笑得那一整個是張狂。「你就乖乖對你偉大的姊姊俯首稱臣跪地求饒吧喲呵呵呵……」
跪地求饒是這樣用的嗎……
…………
……
!!???
等、等一下,剛剛……是不是聽到了很勁爆的發言啊?
布緹居然是杜巴的姊姊!?
大發現,這是比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還要來得更大的發現啊!
筆墨完全無法傳達我現在的震驚心情,如果硬要描述的話,那大概是:用火山爆發的畫面當背景,前景再用變大特效打出「震」、「驚」兩個大字的程度都還不足以表示的震驚程度。
那兩人是姊弟!?怎麼可能?這性格也天差地別的太過懸殊了吧?是怎樣的教育方式才有辦法教出這樣迥異的兩個孩子來?
「喔咿?冽芙兩眼放空了。」布緹在我眼前大力的揮手,「喔咿!有人在嗎?」
「你們……兩兩個是……是姊弟?」由於太過震驚,我的舌頭完全沒辦法好好運轉。
「才不是!」「沒錯喲!」
同一時間的回答,答案卻是天差與地別。
下一秒,杜巴馬上沒好氣的大吼:「誰跟你是姊弟啊!我要真有你這種姊姊肯定早就受不了跑去撞牆自殺了好不好。」
「咦?不是嗎?」我有些失落的問。
嘖,有種八卦落空的感覺。雖然結果是這樣也不算意外就是了。
「當然不是,這傢伙只是我小時後的鄰居。」杜巴撇頭,臉上滿是不想與布緹搭上任何關係的表情。
「錯,是『鄰居家的姊姊』喲。」布緹左手插腰,右手高舉剪刀喀擦喀擦地剪動著,表情滿是得意。
「什麼鄰居家的姊姊啊,明明只比我早一天出生而已。」杜巴無奈。
「喔咿嘻嘻……還認不清楚現實嗎?這世界就是這樣就算只早一周時也是早一格時也還是早,所以早了一天的我當然是你的姊姊啦哈哈哈!」
「認不清楚現實是你吧!為什麼就這麼堅持要當姊姊啊?」
「因為……不當姊姊的話……」布緹低頭小聲嘟囊著,很難得的沒有以她奇特的「喔咿」當開頭,隨後,她重新抬起頭,又換回她那不可一世的神情:「喔咿!那當然是因為這是事實來著啊是事實懂嗎?」
「不懂!」
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但存在著更多的,是一種……怎麼說,是我不太理解但好像就快要抓到核心的感覺。
以前一個朋友教的。
我們只是吵架鬧翻了。
──杜巴落寞的臉突然閃過我的腦海。
杜巴那種死性格害你吃苦了吧,覺得難過的話就算哭也沒關係喲。
那個翻譯器啊?它裡面的字庫都是我建立的喲。
──連在一起了,布緹就是杜巴說的那個朋友!
這兩個人該不會對彼此……
「真是……跟你這種外星人說話根本就無法溝通。走了,古冽芙,我們趕快回去,跟這種人待在一起腦袋會變奇怪的。」
杜巴走過來抓住我的手就往外拉,布緹也馬上拉住我的另外一隻手。
「喔咿!你給我等一下!冽芙是我的客人,你休想隨便不經我的同意還有不問冽芙的意見就帶走她,你這個自大的白痴巴!」
「誰白癡啊!你的同意不重要!」杜巴怒。
「古冽芙!」「冽芙!」
兩人同時以一種極驚人的氣勢看向我,讓我頓時連動都不敢動,只能柄住呼吸。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霸氣?
兩人接著出招。
「跟我回去!」「不能走喲!」
「我……呃……」夾在兩人中間,我有點尷尬。
不過,答案是早就決定好的。
「那個,抱歉……」
我抽回被杜巴抓住的那隻手,「我要留在布緹這裡。」
「喔咿哈哈!不好意思人家選的是姊姊我,你就哪邊涼快哪邊去別繼續待在這邊惹人嫌了,慢走不送啦喲哈哈哈哈……」
結果一出,布緹馬上發出勝利的大笑,豪不客氣的對杜巴發出逐客令。杜巴則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看向我。
「你真的想留在這邊?」
「嗯。」我點頭。
「……好吧,我知道了。」
杜巴轉身走向他的載運浮板。
「喂,變態布緹,雖然我一點都不想拜託你,不過這傢伙就拜託你了。」
「喔咿!」布緹愉快的揮手送走杜巴。
目送杜巴離去後,我和布提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
唔,該說點什麼嗎?好尷尬喔。
看向布緹,發現她正不發一語地盯著門外。
「布緹,」最後還是我先按耐不住率先出聲。
「你為什麼要故意讓兩個人的關係變糟?」
「喔咿?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喲。」
布緹擠出有些僵硬的笑,接著捲起手袖走向地上那堆裁過的布開始收拾。
「喔咿哈哈哈哈!來把剩下的工作做完,只剩縫製而已很快就可以做完了期待你的新衣服吧嘻!」
「那個等下再做也沒關係,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不覺得這太奇怪了嗎?明明彼此都並不討厭對方,你幹嘛要故意讓杜巴討厭你,然後裝出討厭杜巴的樣子啊?到底為什麼?」
我忍不住想為杜巴叫屈,我親眼看到他有多落寞,我知道杜巴有多落寞就表示有多重視布緹。
現在很明顯癥結點是在布緹這邊,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我雞婆也罷,我就是討厭欺負我朋友的人。
反正我穿到這來什麼打怪任務都沒接到,那至少讓我接接媒人任務替朋友牽牽紅線嘛!不然我到底是來這幹嘛的?真就這樣走了也太沒意義了吧。
而且當布緹小聲嘟囔時的神情……那確實是……
「你們兩個明明互相喜歡不是嗎?那就……」
「不可以喜歡。」布緹暗下神色打斷我的話,回答得非常肯定。
「為什麼?」
最好不要又是什麼得了不治之症怕拖累對方的芭樂梗,不然我肯定冰的啦。
「喔咿,因為布緹是個看得到奇怪的東西怪胎,會給他添麻煩。所以……不可以喜歡,杜巴也不可以喜歡怪胎布緹喲。」
「什……你幹嘛自己決定啊!說不定他根本不覺得麻煩啊!」
「喔咿,冽芙自己還不是做一樣的事,沒有資格說我吧?」
「拜託,哪裡一樣啊?我會決定自己處理是因為有人叫我不可以說出去OK?如果沒有這個但書我也還是會大大方方地找杜巴幫忙啊。可是你們這個是自己的感覺而已耶,難道你有被其他人阻止過你們的交往嗎?有嗎?」
似乎和我的激動情緒起了反應,小鳥護符發出了光,一閃一閃的。
「布緹小姐,請您不要……說那種悲傷的話好嗎?」
禾鶯的聲音哀傷的傳出,「請不要……說我們是奇怪的東西好嗎?也請不要認為……看得到我們的自己……是個怪胎……」
「看不到的東西不代表不存在,只是如此而已。」
請和我們對等相處……
同一句話不斷的在腦中嗡嗡作響,那是……來自每個靈魂深處的吶喊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