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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愛睡覺的勇者。因為他時常在執行任務時偷懶打盹,他的同伴都很討厭他。

大家漸漸不想和他一起行動,最後,愛睡覺的勇者只能自己一個人面對敵人。

有一次,愛睡覺的勇者為了工作進入了一座充滿野獸的深山,從此再也沒人見過他。

愛睡覺的勇者已成為野獸們的大餐了嗎?又或者……

 

那是一座人跡罕至的深山,除了幾條不明顯的獸道外,沒有任何像樣的道路可供行走。

 

鳥群嘈雜的聲音吵醒了庫錫,他眼帶殺氣的抬臂往聲源揮了一劍,劍氣所到之處無物不倒,眾鳥驚得到處紛飛。

 

「吵死人了,老子還沒睡飽呢。」咕噥完,翻身繼續呼呼大睡。

 

一覺起來發現周遭又是一片慘狀,知道自己起床氣又犯了,庫錫捂臉叫糟。

 

希望不要誤傷無辜才好,慶幸的是這山裡沒人……

 

「不會吧!?有人?」

 

庫錫揉了揉眼睛,確定倒在地上的確實是個人影,他趕緊跑過去查探。

 

是個孩子,看身型衣著判斷,大概是個五六歲大的男孩,面朝下不知長相,但一頭金髮很是顯眼。他似乎受了重傷,血染黑了周圍的土地。

 

「殺……殺人啦,老子居然殺了人……就因為那該死的起床氣……天……」庫錫揪著自己獅子鬃毛般濃密的大鬍子亂扯,語氣滿是懊悔。

 

想著至少要替男孩收屍,他往前走去,就在要伸手抱起男孩的時候,一道銀光一閃,他直覺的退了一步閃過攻擊。

 

攻擊的來源,是他以為已成屍體的男孩--手中的匕首。

 

那個男孩沒死,他瞪圓了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警戒的看著庫錫,右手緊緊抓著匕首,左手壓著腹部蜷在地上。他的額頭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汗珠,牙齒緊咬著,受了這麼重的傷想必很痛苦,但他似乎不准自己露出脆弱的表情,兩隻眼睛仍極具攻擊性。

 

真像頭小野獸。庫錫想。雖訝於男孩的生命力,但還是很慶幸自己沒殺人,不然這罪孽可重了。

 

「老……我只是想替你包紮傷口而已。」他將手中的劍丟到一旁舉起雙手攤開,示意自己身上已無任何武器,要男孩安心。

 

「不需要……」從齒縫迸出的虛弱拒絕。

 

庫錫挑眉。好個倔強的小傢伙。

 

「嘿,我勸你最好現在乖乖放下武器讓老子替你包紮,至少你還是清醒的。要不等你失血過多暈過去,老子照樣可以把你抓來包個痛快,但到時你可沒辦法知道我有沒有對你做什麼奇怪事。怎麼樣?給你三秒鐘考慮,一、二……」

 

「……」男孩仍然警戒的瞪著庫錫,但略略鬆開了右手。

 

見他降低警戒,庫錫鬆了一口氣,慢慢往男孩靠近。

 

「讓我看看你的傷。」

 

在男孩的瞪視下,他輕輕拉開他的左手檢視傷口,傷口雖深,但已經止血了,甚至有些開始癒合的跡象。

 

這麼驚人的恢復力……是魔族嗎?難怪對人戒心這麼重。

 

「就說……不需要吧……」男孩露出嘲諷的笑,笑庫錫多此一舉。

 

「上個藥還是會比較快好的。」庫錫不動聲色的從隨身小包中翻出一瓶藥粉,將他灑到男孩的傷口上。

 

藥一沾上傷口,男孩的臉馬上縐成一團,庫錫才慢條斯里的啊了聲,露出有些奸詐的笑容,「忘了說哩,這藥性子強,會有點疼,你忍耐一下吧。」

 

這哪是有點?痛到說不出話來,甚至連瞪人的力氣都沒了,男孩抱著腹部死命的不讓自己在庫錫面前發出慘叫,不然就太丟臉了。

 

但這藥似乎真的有用,而不是庫錫故意要整他而已,傷口的瘉合速度加快不少。

 

見這情況,庫錫神情得意的吹了聲口哨,「看來這藥對魔族也有效,不錯不錯,老子真是天才。」

 

「我不是魔族!」足以殺人的眼神。

 

「你說不是就不是。」懶得爭辯的語氣,但很明顯就是不相信。

 

「話說回來,你一個小孩子跑來這種荒山野嶺作啥?這裡難走到就算是迷路都不見得能走進來哩。」

 

關你屁事。孩子的臉上寫著這四個大字,嘴緊緊的抿著,拒絕透露任何有關自己的情報給庫錫。

 

庫錫也不以為意,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待久了,他早就相當習慣自言自語沒人搭理這回事。也不管男孩想不想聽、有沒有在聽,他仍然繼續哇啦哇啦的講個沒完。

 

他先是自我介紹了一遍,然後再把這山也順便介紹介紹,跟著才又把話題導回男孩身上。

 

「說起來還不知道要怎麼叫你哩,老子都自我介紹得那麼詳細了,你至少該告訴我名字吧?」

 

「……」你自己愛把祖宗十八代都拿出來講,關我什麼事。

 

「沒關係,你要是不回答叫你小子好了。瞪我?怎麼,叫你小子不高興?既然你說你不是魔族,那你就不過是個五六歲的孩子,不叫你小鬼已經很客氣啦!就算是魔族,看你這動不動就被激怒的衝動性子,了不起也就十七八歲,還沒超過二十對不對?老子我都已經三十好幾了,叫你一聲小子也不為過是吧?小子。」

 

這男人哪來這麼多話好講?男孩氣結,卻仍是死抿著嘴不肯出聲。

 

大概是不想繼續自討沒趣下去,庫錫撿起配劍,回到剛才睡覺的地方將行囊甩上寬闊的肩膀。

 

「小子,匕首抓好。剛剛老子在,那些禽獸不敢來,老子一走可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危了,自己好自為之吧。」

 

依稀能聽到四周有些窸窣聲,那聲音極謹慎,聽來像是慣於獵食的獸類足音,踏出的每一步都以最不會驚動獵物的音量前行著。

 

男孩下意識重新抓緊了匕首,傷口雖未完全癒合,但應該已經能做些基本的抵抗,要拚一拚嗎?

 

「……可惡!」

 

牙一咬,男孩撐起身體,步履蹣跚的往還沒走遠的庫錫追去。

 

庫錫延路撿著乾柴,趁著彎腰時偷偷瞄了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孩一眼,然後刻意放慢腳步讓那多疑的小傢伙能和自己維持十步之遙的距離。

 

 

 

 

他的臉色看起來真糟。庫錫一邊升火一邊打量著男孩,他的臉頰完全沒有一個小孩該有的健康紅潤,嘴唇也白慘慘的,真是白費了他爹娘給他生的好面孔。

 

但既然男孩沒有向他求救,自己還是別多管閒事的好,反正他真要昏過去了,說不定還容易照料些。

 

確定火勢穩定了,庫錫將剛剛抓來的兔子剝了皮,便十分豪邁的直接串在劍上整隻烤,不一會兒就有了香噴噴的烤全兔可以當中餐。

 

「喏。」庫錫相當大方的拔了一支兔腿往男孩那邊伸過去。

 

男孩來回盯著庫錫和他手中的兔腿,還是一副防範的樣子。

 

「你不要老子就自己吃掉囉?」

 

正要收回手,男孩已經迅速的搶了兔腿,又回到有段距離的地方邊啃兔肉邊警戒的盯著庫錫。

 

庫錫失笑,這模樣和他以前養的一隻小狐狸簡直如出一轍。

 

說是養也不太對,不過就是把一隻受傷的小狐狸撿回來帶在身邊照顧了幾天,那隻狐狸傷好之後就跑得不見蹤影了,恐怕……這男孩也會如此吧。

 

狐狸本就該回歸自然,跑了庫錫也不怎麼擔心;但這男孩能跑去哪裡呢?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迷路或是離家出走,恐怕是真的無處可去吧。

 

思及此,庫錫覺得還是不能放任不管。

 

「喂,小子,你傷好了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要是順路老子可以送你一程,省得你在山裡亂繞又受傷,到時可沒像老子這般好心的人能幫你了啊。」

 

「……」

 

「又是這副死樣子……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這座山剛好跨在人族和魔族的交界,去哪都方便,你想清楚了就說一聲,老子好找時間帶你下山。你要不想下山也行,但老子可不接受有人在我的地盤白吃白喝,你要留下來就得幫忙張羅三餐,瞭乎?」

 

「……」

 

對於男孩的悶不吭聲,庫錫也習慣了,反正他知道男孩其實都有把話聽進去,他只要等他想清楚做決定就好,犯不著像個老媽子似的嘮嘮叨叨一大堆。

 

用餐結束,庫錫將骨頭及灰燼就地掩埋,接著在填好的洞上用力踩踏了幾腳,確定不會有殘餘的火星再度復燃後才拎著劍繼續在山裡晃盪。

 

男孩不發一語的盯著庫錫的舉動,跟著挖了一個小洞將吃完的骨頭埋起來,才拍拍屁股起身,繼續以十步之距尾隨在庫錫身後。

 

「這個好,可以止血消腫哩。」庫錫拔起一株不起眼的小草,狀似自言自語,但音量卻足以讓身後男孩聽清楚。

 

待庫錫往前走去,男孩瞄了一眼地上的藥草,暗暗記下這個有用的資訊。

 

沿路上,這樣的事情不斷重複著。什麼東西可以驅蟲、什麼東西可以止渴、什麼東西可以麻痺敵人,庫錫一一將這些知識在有意無意之間教給男孩知道,讓他就算單獨離開也多少有一點能在山裡存活的機會。

 

傍晚,兩人到了一條小溪邊。

 

「小子,今晚就在這紮營,你拿這個去把衣服上的血洗乾淨,不然容易招野獸。」

 

男孩張手接下庫錫丟過來的一個球狀物,乍看之下是顆乾掉的泥巴丸子,近聞卻有濃厚的青草香。

 

「這是什麼?」好奇心驅使男孩放棄保持沉默。

 

「哦,這個啊!」難得男孩開口,庫錫一整個心情大好,連忙獻寶:「有種樹根的澱粉去血污很好用,可惜就是有個怪味,不過老子聰明加了些香草,不只效果好、味道也好,連我都不禁要佩服自己的天才哩。」

 

不理庫錫的老王賣瓜行為,男孩逕自拿起手上的丸子湊到鼻子前仔細嗅聞,果然在芳香中有股特殊的土臭味,他反覆細聞,確定自己已經確實記下味道後才往河裡走去。

 

才剛踏進河水,透心的冰涼感便由腳板竄上頭頂,男孩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好在正值炎夏,不然以他單薄的身體肯定無法招架。除了一直不肯離身的匕首外,他迅速的脫下所有沾血的衣物,上頭的血早已乾涸發硬,用庫錫給他的丸子搓洗過後,原本已呈黑褐色的血污果然淡了不少,只剩下些洗不去的黃斑,在夕陽下已經無法辨識。

 

洗好的衣服褲子,男孩只隨意的擰了下便扔上岸,鞋子則穿回腳上,河裡的石頭雖然沒什麼銳角,但赤腳踩在上頭還是不太舒服。接著他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今天從早開始就災難不斷,血、汗沾著草屑、泥土,融合成一股奇怪的味道,全身又黏又臭,他早就已經快要無法忍受了。

 

沾在頭髮上的乾硬血塊比想像中要難洗,男孩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黏在一起的頭髮全數梳開,待他覺得滿意上岸時,已是夜幕低垂。

 

他全身只著一件內褲和鞋子,腰上掛著匕首,拎著尚在滴水的衣物走到庫錫升好的營火旁,隨手撿了支樹枝就把衣服掛上去插在火邊烤,自己則退到稍遠的地方才坐下。庫錫朝他看去,發現他腹部的傷口已經癒合,只剩下一道紅痕,恐怕明天就能痊癒,連疤都不會留下。

 

這要是一般人,不死也半條命,沒有十天半個月的怎麼可能正常活動,更遑論不留疤痕?而男孩卻花了一天時間就恢復到這個程度,如果說他不是魔族,庫錫是絕對不信的。況且魔族素來多美人,這小子的長相似乎也相當有潛力……

 

現在可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庫錫在心裡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喂,小子,坐這麼遠作啥?頭髮都還在滴水還不快過來火邊烤乾,是嫌自己有傷還不夠,非要添個感冒才甘心嗎?你又不是什麼前凸後翹的黃花大閨女,還怕我吃了你不成?老子可沒這種興趣哩。」

 

庫錫粗俗的言詞令男孩皺眉,但他還是走到了火邊。雖逢盛夏,山裡入夜還是寒涼,再加上剛才在水裡待了這麼久,他早就冷進骨子裡了。

 

都在發抖了還這麼逞強,非得要老子激才肯過來,真是麻煩的小子。庫錫瞄了一眼坐在火邊的男孩,在心中搖頭。

 

晚餐是烤魚和沿路採到的果實。果核和魚骨就地掩埋後,庫錫開始處理今天的戰利品。

 

採來的花草用火烤乾後放進布袋中捏成碎片節省空間,能搭配使用的則用小缽研磨成粉後裝瓶。他在操作時,男孩便在旁專心的看著。

 

「要試試看嗎?」庫錫從工作中抬頭。

 

男孩遲疑了下,而後點點頭,接過庫錫磨到一半的藥繼續細磨。

 

「這配方就是今早給你用的藥,對促進傷口癒合特別有效,材料你剛剛也看到了,需要再給你複習一次嗎?」

 

男孩搖頭,他對自己的記憶力很有信心。

 

「臭屁的小子。」庫錫哼了聲。

 

「……」

 

「今天採到東西只是這山中寶庫的牛毛一角哩,可別以為自己就多厲害了,蠢小子。」

 

「……」

 

激將法都沒效?這小子還真不是普通的悶葫蘆。

 

庫錫摸了摸鼻子,不再自討沒趣。他將中午剝下來的兔皮拿出來檢查,因為一剝開就灑上了防腐的藥粉,兔皮的狀況非常良好,連著血肉的那一面完全沒有腐壞發臭的跡象。見情況如預料,庫錫滿意的咧嘴笑,

 

「這只是初步的處理,要成為能用的皮草,步驟還多著哩。」他一邊自言自語般的說著,一邊清理毛皮上的血跡髒污。

 

似乎被庫錫說的話吸引,男孩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庫錫手中的兔皮,然後他低頭加速手上的作業。

 

「這樣可以了嗎?」男孩將缽交給庫錫檢查,庫錫確認研磨的狀態後點點頭。

 

「辛苦啦,小子。要來幫忙處理毛皮嗎?」

 

男孩不發一句的點頭,挨在庫錫旁認真的聽他講解。

 

「大概就是這樣,剩下的你來,做的好這塊皮就送你當獎勵。」庫錫拍拍男孩的頭,跟著往乾柴堆走去。

 

他先在火勢減弱的營火裡丟進幾支乾柴,然後就著現有材料做了一個簡易的架子,讓男孩的衣服能攤開來烤火,加速乾燥的速度。

 

看到男孩衣服上那道應是被利刃劃開的大口子,庫錫搓了搓鬍子,嘆了口氣。然後他從行囊中翻出針線,就著火光將線穿過針孔,熟練的補起男孩的衣服。

 

「線快用完哩,又得下山了……」庫錫嘟噥著,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不情願。

 

正忙著處理兔皮的男孩抬頭看了庫錫一眼,又再度埋首工作,他的神情有些複雜,好像在考慮著什麼。

 

因為男孩的衣服來不及在就寢前完全乾,庫錫從行囊中翻出一條羊毛披肩借他,並讓男孩睡在離營火較近的地方,自己則在附近的樹幹下倚坐著假寐。

 

睡不著。男孩張開眼,說實話,不是不累,他早就身心俱疲了,但就是睡不著。他抱著匕首爬起身,小心的讓自己盡量不發出聲音的移動到衣服旁邊確定乾燥的程度。

 

「小子,就算想走也等天亮吧,趁能睡時睡一下儲備點體力才是聰明作法。」

 

庫錫的聲音嚇了男孩一跳,他看向庫錫待著休息的那棵樹,發現他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連眼睛都沒有張開。

 

「那你又幹麻不睡?」

 

「想睡啊……很想睡哩……可是老子的睡癖不好,所以要盡量讓自己別真的睡著……你小子是不會懂的,可以隨心所欲的睡覺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說著說著,庫錫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有自嘲、無奈,和很多很多男孩讀不出來的情感,這是他第一次遇到這麼難懂的人。

 

「……晚安。」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樣的庫錫有點可怕,男孩決定還是聽他的話乖乖睡覺比較好。

 

一早起來睜開眼,已經不見男孩的身影了。庫錫也不怎麼驚訝,早些時候他有聽見穿衣服和故意放輕的腳步聲,當時他就料想會是這種情形,不過因為已經天亮了他也就沒有出聲阻攔。

 

好睏。他打了一個大哈欠,走到河邊用冰涼的河水洗臉醒神,順便解開及腰的辮子重新綁整齊。

 

「你為什麼故意不睡覺?」

 

男孩的聲音從後面飄進耳朵,庫錫一驚,回頭正好看他捧著一堆野苺從森林裡走出來。

 

「小子?你不是……」

 

「再釣些魚早餐應該就夠了吧?」男孩在已經熄滅的營火旁將野苺放下,開始從乾柴堆裡挑選適合當魚竿的樹枝。

 

「……原來如此。」庫錫搓著下巴的鬍子,瞭然的笑了。

 

想起自己曾對男孩說過,如果要留下來就得幫忙準備三餐,看來他已經做好決定了吧。

 

「嘿,小子,想釣魚沒有魚餌是不行的。」

 

庫錫走到男孩旁迅速挑了一支樹枝,「不如做魚叉吧。」

 

「克維。」男孩無視庫錫挑的樹枝,低著頭繼續找尋適合做釣竿的材料。

 

庫錫愣了一下,慢半拍才意會過來克維是男孩的名字,看來他真的很討厭小子這個稱呼。

 

「哈哈哈哈……」

 

宏亮的笑聲驚動了周圍的鳥兒,啪噠啪噠的拍翅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克維抬頭,正好看到鳥群往更深處的林裡飛去。他回過頭看向豪放大笑的庫錫,有些懷疑自己打算留在山裡的決定是否正確。

 

昨天這個男人雖然好像講了很多自己的事情,但其實都是些喜歡的顏色、食物,或是他的爺爺很喜歡帶他去釣魚等無關緊要的瑣碎事,真正重要的經歷他一個都沒說。簡單來講就是來歷不明,克維知道自己也不遑多讓,不過……

 

他低頭看了下身上衣服的縫補痕跡,覺得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至少要把這件事問清楚才行。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啥?」

 

「你為什麼故意不睡覺?」

 

庫錫撓了撓頭,又抓抓鬍子,「這個說來話長了……」

 

「你昨天說是因為睡癖差,難道是你睡著就會亂砍人?」

 

「不不不不,真要這樣可就太離譜了。」庫錫連忙擺手。

 

真可疑。克維挑眉,「不是這樣那是哪樣?起床氣?」

 

「唔,被你說中了。老子有起床……不,是很嚴重的起床氣。」

 

大概是覺得掛不住面子,庫錫垂下頭,整個肩膀也都垮了下來。

 

「如果我沒猜錯,我肚子上這道傷應該也是你的傑作?」

 

「呃、這個……大概吧?」

 

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各自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一會兒,庫錫率先開口。

 

「你要是覺得後悔了,吃過飯我就帶你下山吧,反正也正好要去補點雜貨。」

 

然後他拿著樹枝走到河邊坐下,掏出藏在腰間的小刀開始削魚叉。

 

「……」

 

看著他的背影好一陣子後,克維收回視線,開始作升火的準備。他碧藍的眼睛有如晴空般澄澈,從他的眼神中已看不到任何迷惘,只剩下做好決心的堅定。

 

 

 

「你的劍術應該不錯吧?」吃著烤魚,克維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哼,這可不是老子臭屁,索德芬辛說不定都不是老子的對手哩。」

 

「索德芬辛……是王國騎士隊隊長的那個索德芬辛?」

 

「就是那個索德芬辛!怎麼樣?是不是覺得非常崇拜老子啊?」

 

說到自己的拿手戲,庫錫得意的鬍子都翹起來了。

 

「不,我只覺得你有妄想症。」克維轉開眼神繼續吃烤魚。

 

「啥?妄想症?你說老子有妄想症?」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嘛,王國騎士隊隊長和一個山裡的大鬍子?誰比較厲害用腳趾頭想都知道。」

 

「真不識貨!什麼山裡的大鬍子!好歹老子也曾經是……」

 

突然的噤聲讓克維轉回視線,「曾經是?」

 

「沒什麼。」庫錫丟開手上的魚骨,抓起一把野莓塞進嘴裡。「真酸。」

 

「……」克維的視線轉移到庫錫的劍上,劍柄上有個圖騰,雖然已經磨損的很嚴重了,但他曾經看過。

 

在民間有個和王國騎士隊齊名的勇者劍士團,庫錫劍柄上的圖騰正是那個團的象徵勳章。

 

「我有個主意。」克維將視線從劍移到庫錫臉上。「你可以好好睡覺,而我不用怕被你亂劍砍死。」

 

「說來聽聽。」

 

「你睡覺的時候,把劍交給我保管。」愈想愈覺得可行,克維點點頭,「既然你的劍術好,那麼少了劍應該就可以減低很多殺傷力吧。」

 

「啥?不可能!這劍就像老子的老婆一樣,你會讓你的老婆跟別的男人一起睡覺嗎?」庫錫抱著劍直搖頭,好像克維要他的命一般。

 

「我是男孩,不是男人。」

 

庫錫還是一個勁的搖頭。

 

「拜託,」克維忍不住翻白眼,「除非你的老婆有戀童癖,不然跟個小孩子一起睡有什麼關係?」

 

搖頭搖頭。

 

「我知道了,要是沒有防身的武器……」接收到庫錫的瞪視,克維撇撇嘴,「我是說如果沒有老婆在身邊你會不安心的話,我跟你換老婆總行了吧?」

 

雖然沒有匕首在身邊自己也會不太安心,但總比被莫名奇妙的砍死好。

 

「哈?換老婆?」庫錫瞪大眼睛。「這是一個小孩子該說的話嗎?你這樣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是小孩子?老子絕對不會讓小薇薇落入你這種思想骯髒的臭小子手裡的!」

 

小薇薇是誰啊!克維頭痛的撫額。若不是他堅持要用老婆這個稱呼,交換防身武器這件事講起來哪會變成這麼淫蕩!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總之要你和你的劍……老婆分開是不可能的事對吧?」

 

堅定的點頭。

 

「好吧,那只好試試其他的方法了。」

 

「還有其他方法?」聽到不用和劍分開,庫錫很高興似的撫著鬍子。

 

「當然。」克維雙手抱胸,抬高下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你教我練劍,只要我夠厲害就不會被你砍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庫錫不知該笑他天真還是佩服他的勇氣,學劍哪是這麼迅速的事情,說不定還等不到練出成果就先成起床氣下的犧牲品了。不成不成,這方法也未免太不切實際。

 

像是知道庫錫的顧忌,克維指了指肚子。

 

「用不著擔心,你應該知道我就算受傷,也沒那麼容易死。」

 

這可不是什麼好安慰。庫錫將臉埋進粗糙的雙掌裡,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死不了不代表你不會痛……唉,你要真想學,教你練劍也沒什麼不可以。不過老子對劍很嚴格的,劍術可是門藝術哩,你的態度要是敢隨隨便便,老子一定會讓你好看。」

 

「那很好。」克維贊同的點頭,學習本來就不該半吊子,庫錫嚴格他一點也不介意,他在意的是其他事情。

 

「那……我應該不用喊你師父吧?感覺好噁心,我喊不出口。」

 

「是夠噁心的了。」庫錫隔著鬍子猛搓臉,表情好像有蟲爬滿身上似的。

 

「只要別喊大鬍子,隨你怎麼叫,千萬別用師父這種鬼稱呼來荼毒老子。」

 

達成共識,兩人伸出手一握。

 

「請多多指教,庫錫大叔。」克維露出燦爛的一笑。

 

「是大哥吧,克維老弟。」庫錫挑眉,皮笑肉不笑的糾正。

 

「哦?」克維笑容愈發擴大。「說話不算話?我看還是叫大鬍子吧?說起來好像有句話叫做『食言而肥』是吧?所以最貼切的稱呼……就叫大鬍子肥佬,你覺得怎麼樣?」

 

笑容愈燦爛時性格就愈惡劣,這是後來庫錫和克維相處之後得到的結論,但這是後話了。此時庫錫還尚未從毒舌攻擊中回神,所以無法做出如此精確的判斷。

 

這小子哪裡是悶葫蘆了?自己根本完完全全看走眼!豈止不悶,這傢伙根本相當能言善道啊!

 

「大……大鬍子肥佬?」也不知是驚訝還是憤怒,或許兩者都有,庫錫瞠目結舌,眼珠都快給瞪凸出眼眶了仍然找不到第二句話。

 

「不喜歡?」克維笑容不減,一副熱心樣的繼續提出建議:「看你的眼睛都快和金魚有得拚了,改成叫金魚眼大鬍子也是不錯。不過我個人覺得腦滿腸肥大鬍子更加接近事實,但如果你還是不喜歡那也可以改叫……」

 

「行了!」為免更多難聽的稱號冠到自己頭上,庫錫連忙高聲阻止他繼續開口。

 

「大叔很好,你喜歡叫大叔就大叔,老子完全沒意見。」

 

克維眨了眨眼,露出惋惜的表情。「噢,好吧,你還真難搞呢,庫錫大叔。」

 

「你才是哩,克維老弟。」庫錫咬牙切齒道。

 

雖然吃了悶虧,庫錫對克維的態度也沒因此變差。反正在山裡無聊有人陪著閒嗑牙腦袋比較不會退化,他三不五時就會像個被虐狂似的找克維討罵……呃,不對,是鬥嘴,只是最後總以落敗收場。

 

下次我一定會贏。庫錫第N次在心裡宣示,鬥志十分高昂。

 

別又來了,還玩不膩嗎?雖然這麼想,卻從來沒有嘴下留情過的克維,顯然也有些樂在其中。

 

兩人就這樣吵吵鬧鬧的度過了好一段時間。

 

一日,庫錫將行囊裡的東西全都翻出來檢點了一遍,然後告訴克維:該下山補貨了。

 

「針線、藥包紙都得補了,磨缽上次撞缺了個角,也不知道啥時會裂,買個備用的也好……禦寒衣物……墨水……」

 

庫錫一邊清點一邊記下需要採買的東西,他用筆桿撓著臉,思考著是否還有需要的東西沒列上清單。

 

「對了,還得走一趟武器店,你劍術練好一陣子了,一直拿樹枝充數也不是辦法,老子覺得是時候該替你挑一把合手的劍哩。怎麼樣,高興吧?」

 

匕首和劍的攻擊範圍不同,揮動時的身體重心也不相同。所以一開始庫錫就禁止克維拿匕首鍊劍,怕若是養成一些壞習慣,反而無法適應拿劍,這些日子都是先用庫錫削的木劍暫時頂替。本來克維想拿庫錫的劍來練,但那把劍比他的身高還長,劍身又沉,他根本就沒辦法順利舉起,更遑論練習揮舞,只好作罷。

 

「還好。」克維面無表情的繼續幫忙庫錫收拾行囊,對於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劍這件事好像絲毫也不雀躍,只見他無所謂的聳肩道:「說不上什麼高興不高興。反正我對武器沒什麼講究,好不好我也感覺不出來,只是怎麼說都比木頭要有用些,這點真是令人欣慰。」

 

簡單來講就是同意去武器店哩。庫錫點點頭,他已經習慣克維這種不坦率的說話方式了,於是提筆在清單上多加了「武器店買劍」這一項目。

 

「好,走吧。」

 

整理完清單,庫錫將它捲起收到腰際的隨身小包中。

 

「現在出發,剛好來得及到旅館投宿,明天一早再上市集買需要的東西。」

 

 

 

 

就如庫錫所說,到達旅館時正好是晚飯時間。難得有野果和烤肉以外的食物,兩人奢侈的點了整桌飯菜,吃飽喝足後又愉快的到澡堂泡澡,躺到床上時克維忍不住發出滿足的讚嘆。

 

「好軟………而且有屋頂……不用露宿野外的感覺居然這麼好……」

 

「那真是太好了,快睡吧。」

 

庫錫閉目坐在窗邊吹風,雖然還有一張空床,但他似乎完全沒打算躺上去。

 

克維坐起身,盤腿抱著枕頭,將下巴放在枕頭上。看著庫錫好一會兒後,他偏著頭問:「大叔,你又不睡啦?難得有這麼舒服的床耶,真浪費。」

 

「囉唆,小孩子快睡覺。」

 

「真拿你沒辦法。」克維搖搖頭,下床走向庫錫。「給你,好東西。」

 

攤開的手心上放著的,是一副耳塞。

 

「我剛剛和老闆要的,有這個你就不用怕吵了。以前我家養的羊很膽小,祭典時的煙火和人群聲都會嚇到牠們,讓牠們到處亂撞,不過用了耳塞之後就會安靜下來,我想說不定對你也有用。」

 

「你當老子是羊啊!」庫錫睜開了眼睛。

 

「不試試怎麼知道。」硬把耳塞塞進庫錫的耳裡,克維拉著庫錫到床邊要他上床躺好。

 

「晚安。」克維鑽回自己的被窩裡。

 

庫錫露出了疑惑的眼神,看來耳塞很有效的阻隔了克維的聲音。克維露齒一笑,熄燈。

 

隔天一早,克維躡手躡腳的走到庫錫床邊。喊了幾聲不見反應,他又退了幾步,確認自己有足夠的閃躲空間後,將客房服務的小點心││花生米,彈了一顆到庫錫額頭上。

 

唰!

 

克維及時往門口跳,躲過劍氣的攻擊,不過那張被劈成兩半的桌子可就沒這麼好運了。

 

看到這情形,克維非常確定庫錫是真的睡著了,看來耳塞有用,他滿意的關上房門吃早飯去。至於被破壞的桌子?誰砍的誰賠囉。

 

「老闆,我叔叔還在客房睡覺,他有很嚴重的起床氣,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我勸你們在他自己醒來之前絕對別去吵醒他。如果他醒了,麻煩跟他說我先去市集了,請他來找我,謝謝。」

 

吃過早飯,克維向旅館老闆交代。至於他們聽不聽他的警告那就不關他的事了,他可是相當仁至義盡的先用張桌子示範給他們看叫庫錫起床會有的結果,如果這樣他們還是執意找死,那可就真的不是他的責任了。

 

好久沒逛市集了,看著叫賣的小販,克維忍不住微笑。

 

 

 

「你就是跟一個大鬍子男人一起住店的孩子?」

 

正在挑針線時,一個女劍士靠了過來,她蹲在他的身邊,一臉期盼的問。克維斜眼打量她,她的打扮俐落,卻留著與服裝臉型完全不相稱厚重髮型,像她這麼小的臉,輕薄短髮會更適合她。

 

接著他將眼光移到她的配劍上……那圖騰,是勇者劍士團的人!

 

「你認識庫錫大叔?」他總算肯將臉整個轉過來面向女劍士。

 

「這個……我不太確定,不過我猜他可能跟我要找的是同一個人。」

 

「真是不清不楚的大姐呢。」克維結帳起身,邁步往藥店走去。

 

女劍士趕緊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我不是什麼可疑的人。」

 

「只有可疑的人才會強調自己不可疑。」

 

「我叫蘿絲琪,是勇者劍士團的人。」

 

「喔……」

 

看就知道的事有什麼好拿出來講的。克維不太感興趣的應聲,旋身走進藥店。

 

「老闆,你們有賣藥包紙和磨缽嗎?」

 

「有!而且尺寸齊全,小哥要買多大的呀?」

 

眼看自己完全被無視,蘿絲琪著急的擠進克維和藥店老闆中間。

 

「我要找的人,他的劍上有和這個一模一樣的圖騰。」

 

這個女人說話真沒重點!克維有些不耐煩。

 

「大叔很寶貝他的劍,從不讓我接近,所以我不太清楚有沒有什麼圖在上面。大姐,你可以先讓讓嗎?我還要買東西呢。」

 

「是啊,就算是劍士團的人也不能擋人做生意的。」藥店老闆表情也不甚愉悅。

 

「呃,抱歉。」蘿絲琪閃到角落,表情相當受挫。

 

「你找人的目的是什麼?」結完帳,克維難得善心大發的主動開口。

 

「咦?」

 

因為一直被無視,蘿絲琪還四處張望了一下,才確定克維是在和她說話。

 

「呃,我想叫他回來團裡。」

 

看來不至於有惡意,但還是謹慎些好。克維迅速的判斷出狀況。

 

「先找個地方坐著說吧,當然是大姐你請客喔。」

 

 

 

蘿絲琪帶克維去的地方,是自己常光顧的飲料店。

 

「老樣子。」她對櫃檯喊到,然後轉向克維問:「你呢?」

 

「熱紅茶不加糖,放兩片檸檬,謝謝。」

 

待一坐定,克維便率先開口。

 

「我想先確定你想找的人和我認識的人是不是同一個,你能描述一下他的特徵嗎?當然劍上圖騰什麼的例外,我是問長相或是習性特徵。」

 

「呃,他……他很高。」

 

「具體來說是多高?」

 

「我不知道……」蘿絲琪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然後又猛然抬起。「對了,他有起床氣!」

 

「很多人都有起床氣。」

 

總算說到重點了。克維想。表面則完全不動聲色。

 

「不不不,我說的可不是普通的起床氣,而是會死人的那種!」

 

絕對是同一個人。克維在心中肯定。畢竟這種破壞力驚人的起床氣要是有第二個人存在,豈不是太恐怖了嗎?世界說不定還會因此滅亡呢。

 

「死人?大姐,你會不會太離譜?」

 

「才不離譜!」蘿絲琪用力搖頭,伸手撥開左邊的頭髮。

 

大大的招風耳被削去了一半。

 

故意留這種不適合自己的厚重髮型的原因,克維總算理解了。

 

「怎麼會用成這樣?」

 

「這說來話長了。」蘿絲琪攢眉,語氣有些懊悔。

 

服務生適時的將兩人的飲料端來,她拿起杯子豪邁的灌了一口,表情才恢復了正常。

 

「古德樂他因為怕自己起床氣傷到人,所以常常不睡覺,出任務時老是精神不濟。」

 

原來大叔的本名叫古德樂啊……克維啜了一口紅茶,示意蘿絲琪繼續講下去。

 

「有一次,因為隔天的任務真的很重要,我覺得不能讓他出任務時恍神,一定要讓他好好睡一覺,精神飽滿的出發才行。然後我就自作主張的在他的晚餐裡加了一點酒……」

 

「該不會他發酒瘋了?」

 

蘿絲琪搖頭。「他睡了,睡得很沉。」

 

「沉到隔天早上要出發了都還在睡。根本沒有人敢去叫他,事情是我捅出來的,我只好硬著頭皮……」

 

「然後耳朵就變成那樣了?」

 

「嗯。結果那次的任務他沒去,少了一大戰力,雖然險勝,卻多了很多不必要的傷亡。他醒來後非常愧疚,本來要割耳朵向我和大家賠罪,我撲過去阻止他,耳朵是保住了,臉卻畫花了……」蘿絲琪用手指從左耳比到下巴,似乎是想到當時的慘況了吧,她的表情皺縮,一副很痛的樣子。

 

「傷口深可見骨,一堆血噴在我臉上。我可是可以踩著屍體殺敵的女人哪,連自己的耳朵被削掉了都還是照常出任務,居然因為看到他的傷口暈倒,真是丟臉……」

 

說到後面,蘿絲琪整個趴在桌面,將臉埋在雙臂間,鴕鳥似的逃避現實。

 

那麼大又深的傷口,就算傷好了疤痕大概也去不掉了,難怪要留那臉大鬍子,原來是為了遮掩傷疤啊。克維在心裡點點頭,喝完剩下的紅茶,他起身將椅子推回原位。

 

「聽起來蠻像同一個人的,但他既然有意躲你,我就不可能直接帶你去找他。」

 

蘿絲琪從桌面爬起來,臉上寫著大大的失望兩字。

 

「不過我可沒辦法阻止人家偷偷跟蹤我……」克維悄聲說道,向蘿絲琪眨了下眼,便跨步走出店外。

 

回到市集稍微打探了下,克維馬上就找到了庫錫順利和他會合。

 

「午安,睡得可好?」

 

「還不錯哩,真是個寶貝,以後可以好好睡覺了。」庫錫把玩著那副耳塞,難得的有精神。

 

「那就好。針線、藥包紙還有磨缽都買好了,還剩下墨水、秋冬的厚衣服……嗯,然後再去趟武器店就可以回山上了。唉,舒服的床,美味的食物,再見了。」

 

「你要想留下來,老子可不會阻止你。」庫錫咧嘴笑,伸出大掌在克維頭上使勁搓揉著。

 

「逞強什麼,明明是個害怕寂寞的大叔。」克維用力拍掉那隻囂張肆虐的手,抽出匕首充當鏡子把頭髮撥回原樣。

 

「古德樂!」

 

出場的還真是時候。克維想。他將視線來回在衝出來緊緊抓住庫錫的蘿絲琪和死命想掙脫蘿絲琪的庫錫身上。

 

「我聽說這裡有時會有個身材魁梧、配戴長劍的大鬍子男人出現到市集買東西,就想著說不定是你,去年我特地請掉到這裡的支部果然是對的。拜託你和我回團裡吧,古德樂。」

 

「放手,你認錯人了。」

 

和蘿絲琪的熱切相比,庫錫的語氣簡直冷得像是結冰了一樣。

 

「我不放!除非你和我回去。」

 

「就說你認錯人了,老子很忙沒空陪你玩!」

 

兩人一來一往的好不激烈,克維見一旁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伸手拍了拍羅絲琪。

 

「大姐,你冷靜一點,他既然說你認錯人了,這中間肯定有什麼誤會,我們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坐下來談談?正好是午餐時間了呢。」

 

意思就是要我請客吃午餐嗎?蘿絲琪不敢置信的看著笑容可掬的克維,沒想到自己會被這麼可愛的孩子敲詐兩次。

 

庫錫似乎也發現了克維的意圖,跟著咧開笑容。

 

「是啊,咱們先去吃飯吧,大姐。」

 

 

 

真不敢相信,這兩個人是餓死鬼投胎嗎?蘿絲琪看著狼吞虎嚥、迅速掃光滿桌食物的兩人,心裡為荷包的失血哭泣。

 

「古德樂……」

 

「庫錫。」庫錫吞下嘴裡的食物,從杯盤中抬頭。「我現在叫庫錫,只是個山中的大鬍子。蘿絲琪,我很感謝你請我吃中餐,不過這不代表我就會和你回團裡。」

 

「你怎麼這麼固執!」

 

「這是我的台詞吧?團裡厲害的年輕人多得是,我老了,只想悠閒的在山裡度日,放我一馬吧,別再來找我了。」

 

「從沒見過像你這種不負責任的團長……」

 

「哈哈哈……可不是嘛!像我這種人你就別留戀了,趕快去找個有能力的人取代我吧。」

 

「……今天就算了,不過我不會放棄的。」蘿絲琪咬著下唇,一付不甘心的模樣。

 

「隨你吧。走了,克維。」庫錫將行囊甩上肩頭,「先去買墨水吧。」

 

「喔。」克維隨著庫錫起身,經過蘿絲琪時停下伸出了右手,「謝謝你的招待。」

 

「不客氣。」蘿絲琪有氣無力的握了握克維伸過來的小手,拿著錢包往櫃檯飄去。

 

克維跑到停在門口等他的庫錫身邊。「走吧。」

 

「……」

 

像是在思考什麼事情,庫錫一邊往前走,一邊不時頻頻打量著克維。

 

「怎麼了?」

 

搓了搓下巴的鬍子,庫錫還是什麼都沒說,直到採買結束走出城鎮後他才開口。

 

「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你是魔族。」

 

「我知道。所以?」

 

這用得著這樣神神秘秘的?

 

「你不知道,剛剛那小妞……蘿絲琪她的體質特殊,只要碰到魔族就會全身起雞皮疙瘩哩。」

 

「那是因為心理排斥的關係吧。」克維把玩著新入手的短劍,不是很在意的應道。

 

「不不不,就算對方沒有表明身份也一樣,之前曾有魔族想混進團裡,就是這麼被揪出來的。」

 

「哦……」嗯,橫劈蠻順手的。

 

「不過你和她握手,她居然沒起雞皮疙瘩!這就表示你不是魔族!」

 

「我不是說過了嗎?」收劍。

 

「但是老子不信啊!哪個正常人能像你傷口這樣快好的。你要不是魔族,又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

 

「什麼玩意兒……這說法真難聽。」克維垂下眼睫,「我只是個被詛咒的人,就這麼簡單。」

 

「詛咒?」庫錫挑眉。從沒聽過有這種詛咒的。

 

「信不信由你。為了這個詛咒,我打算劍練成了去魔族做個了斷。到時肯定要請你多多幫忙啊,古德樂大叔。」

 

那是庫錫看過克維最燦爛的一個笑容,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之後,在蘿絲琪的努力不懈之下,終於成功的讓庫錫回到劍士團中擔任團長。不過有些小道消息指出,其實背後有個隱藏的高人指點。

 

再之後,由於有團長古德樂的推薦,克維成為勇者劍士團裡最年輕的成員,在許多討伐魔族的戰役中,皆能見到他活躍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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