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樂亭

「喔咿，三天後要走？那可得趕快準備歡送會才行喲。」

看著布緹準備要大幹一場的表情，我趕緊阻攔：「不用這麼麻煩啦，弄得太正式我反而會意識到自己再也見不到你們而難過，說不定還會哭出來也不一定，我不喜歡那樣。」

「喔咿……我也捨不得你走。」布緹輕輕抱住我的小腿，我也蹲下來回抱她，場面頓時變得很感傷，讓我的鼻子酸到像泡了醋一樣。

「你們兩個……把事情全都丟給別人做然後在那邊摟摟抱抱的像話嗎？」被晾在一旁的杜巴怒吼。

「喔呵呵呵，我和冽芙感情好你吃醋了吧哈哈！」

布緹維持著抱住我小腿的樣子向杜巴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沒辦法誰叫我有比較有古人緣呢喲呵呵……」

「誰要吃你這個變態的醋啊！抱夠了就趕快過來幫忙研究要用什麼材料來取代那個什麼蠟燭的，讓古冽芙可以回去啦。」

杜巴的怒氣直逼滿點，我彷彿可以從他的眼睛裡看到火花冒出來。

這下到底要怎麼開口道歉啊？根本抓不到時機啊……

反觀於我的內心糾結，布緹整個就是無憂無慮。

「喔咿嘻嘻……知道啦知道啦～這就來啦～反正沒大姐姐我杜巴就沒辦法做事了我很理解的喲呵呵……」

「閉嘴快做事。」

杜巴埋首於書堆，對布緹的挑釁完全充耳不聞，甚至連頭都沒抬一下，當然……也完全不看我一眼。

這樣不行……

我握緊了拳頭，直到掌心被指甲壓得傳來陣陣刺痛才放開。

這樣絕對不行！

如果就在沒有和他合好的情況下回到二十一世紀去，我死也不會瞑目的。

思及此，我鼓起勇氣往書堆走去，涎著笑臉問道：「我也來幫忙吧？」

「不用，這些資料你又看不懂。」杜巴頭也不抬地冷聲拒絕。

這、就算是實話也不用說得這麼絕情吧？

我是來幫忙又不是來搶劫，就算要掛詐騙集團電話也要先和他們周旋喇咧一下啊，那麼快就結束對話那還有甚麼好玩的啊？

不行不行，嘴砲女王如果就這樣被打倒也太遜了，我還沒宣布下台呢。

甩甩頭，拍拍臉，再接再厲。

「那不然……我幫你們……我幫你們……泡茶？」

「……」杜巴一言不發的繼續低頭看書。

這次是直接無視！？太過分了吧？你當我是要拿農藥給你喝嗎？

我是說泡茶，泡、茶耶，敢情翻譯器有問題翻錯了？

杜巴冷淡，布緹倒是興高采烈地跳起來了。

「喔咿！冽芙要泡茶我也來幫忙！」

一付就是打算開溜的樣子。

之前聊天時布緹也跟我說過其實自己對考古沒多大興趣，只是古人朋友多，杜巴又喜歡才愛屋及烏的。

這不，一有機會就趕緊找機會離開那些書本，簡直像跟那些書有仇似的。

「不用，我不渴，快點把事情做完吧。」

「喔、喔咿……知道了……」

被杜巴毫無情緒波動的冰冷語氣一說，布緹只好洩氣地坐回書堆中繼續幫忙。

傷腦筋啊，但是要我就這樣放棄是不可能的。

沒錯！可別小看了我的纏功啊，我真要厚臉皮起來可是非常驚人的！（這有什麼好炫燿的啊！）

一旦重新整頓好心情，我就有再次戰鬥的精力，提腳跨步，走進書堆中央，撈起一本完全看不懂它到底在寫啥勞子的書，我也裝忙的翻閱起來。

三個人靜默看書，空間中只剩下啪沙啪沙的紙張摩擦聲音，氣氛凝結得很。

我「咳、咳」的乾咳幾聲，可無奈坐在對面的人就是不受這種噪音干擾，頭硬是連個零點五度都捨不得稍稍往上抬一些，完完全全的埋首書堆之中。

「真是的。」我忍不住嘟嘴。「雖然我看不懂這在寫什麼，可好歹圖片我還看得懂啊，怎麼說我也是唯一親眼見過蠟燭的目擊證人，你居然還不讓我來幫忙……」

「目擊證人是這樣用的嗎？」

杜巴終於對我的胡言亂語忍不住吐嘈起來，這頭一抬……嘿嘿……可就正中我的下懷啦！

眼見機不可失，我馬上站了起來，動作大到杜巴忍不住往後挪了一大段安全距離。

「你、你要幹嘛？」他警戒的盯著我。

「對不起！還有謝謝！」我行了一個非常完美的九十度鞠躬禮。

看著我這突如其來的大禮，杜巴無語地嘴巴張合了一會兒，才有些臉紅的轉開頭。

「你幹麻啊？很噁心耶……」

「因為我對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道歉，因為你雖然跟我吵架了還是處處幫我所以道謝！」我理所當然地插腰說道。

「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事而已，有啥好噁心的？」

「我也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所以你用不著道謝！」

「……」所以？

「不過道歉我接受了。」杜巴維持著看向旁邊的姿勢彆扭地說。

「謝謝……」眼睛好熱。

「我不是說不用道謝了嗎？」杜巴沒好氣地扭頭回來瞪我。

「謝謝你願意原諒我……嗚……」

一放心下來眼淚就忍不住離家出走，哎哎哎，我怎麼愈來愈愛哭啦？

「啪啪啪啪……」

一旁傳來和這哭哭場合不太搭嘎的拍手聲。

只見布緹笑得很歡的猛拍手，然後氣勢萬千的雙手往腰間一叉，點頭道：「很好！你們兩個合好了就能辦歡送會啦哈哈哈！」

「哼！既然要辦歡送會就要辦到讓這傢伙感動到哭著說她不想回去！」杜巴覆議。

「別聯手欺負我這古代人啦……」我擦了擦眼淚，然後又不小心讓它滾出了幾顆，擦擦流流的，最後連鼻涕都沒守成，不學好地同那眼淚一起離家出走，上行下效濕了我整片臉。

「好醜。」杜巴嫌棄地說，不過還是伸長了手將手帕盡量舉高給我。

「還、還不是你們……害的……嗚……」我抽抽噎噎地泣訴，蹲下身抽走手帕。

在臉上抹了兩下，我忍不住出聲：「杜巴……這條手帕太小了不夠擦啦……」

只有我手掌心大的手帕一下子就吸飽淚水，變成毫無吸水能力的濕布。

看我邊吸著鼻子邊抗議，杜巴叫道：「囉唆！你叫上哪去找那種巨大尺寸的手帕給你擦啊！還有，這是給你擦眼淚的，你可別把鼻涕擦上去。」

「我知道啦……愛計較……」我癟嘴嘟噥。

最後在布緹的建議下，我去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臉，這才解決了臉上的慘狀。

所以說這時候還是女人比較有用啊。我在心裡用力為這結論點了幾個頭，完全忽略自己這個女人平常也沒什麼用處的事實。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就是這裡翻翻那裡看看，亂槍打鳥地找資料。

時間就這樣下去了大半，等發現已經是晚上了。

「喔咿？都這個時間啦？我先去做晚餐喲。」布緹這麼說著，就很愉快地跑進廚房裡。

杜巴和我則拿著筆圍著一張紙輪流塗鴉討論。

「總之……只要是長條狀然後上面能點火的樣子就行了吧？」最後杜巴看著我畫的圖下了結論。

「理論上是這樣。」我點點頭。「找得到替代品嗎？」

杜巴搓著下巴想了一下，才有點不確定的答：「應該沒問題才對，只是那東西我也沒用過，不知道燒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喂！布緹八里！」

「喔咿？」正在廚房忙得很快樂的布緹聽到叫喚探出頭來回道：「幹麻？考古癡巴。」

很顯然杜巴並不是很喜歡布緹對他的稱呼，我看到他額角冒起了一條青筋。

我不禁擔心他們會不會因為這小小的稱號問題吵起來，重點是布緹現在手上還拿著菜刀！搞不好還會演變成流血事件也說不定……啊啊啊──剩下的我不敢想了。

「你幹麻突然一直搖頭啊？」

杜巴疑惑的聲音傳來，我才驚覺自己又不小心開始陷入妄想之中，趕緊回神笑道：「沒、沒什麼啦。」

「？」雖然還是以懷疑的眼神瞄了我一眼，不過杜巴倒也沒有追根究底。

布緹擦手走出廚房，走向功能應該等同於我們這年代稱為「電腦」的東西，杜巴也走過去和她討論起來。

「喔咿……五卡拉姆不會太多嗎？」布緹問。

「多的可以備用，反正多總比少好吧。」杜巴答。

接著布緹兩掌一拍。「這樣說也是喲，那乾脆買十卡拉姆……」

「太多了！」杜巴馬上吐嘈。

我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兩人的互動，完全插不上一句話。

在我胡思亂想的這段時間裡到底發生什麼事啊？

什麼五阿十的又是要買什麼東西？

啊啊……真是！我這一但陷入妄想就會忽略週遭狀況的毛病再不改改，肯定哪天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喔咿！搞定！」

似乎是訂單已經送出完成，布緹心情愉悅地彈了一個響指，一邊哼著奇怪的曲調一邊回到廚房裡繼續和晚餐奮鬥。

「到底買了什麼東西啊？」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心向杜巴發問。

「異形石。」杜巴跺回書堆中，抽出了一本礦物圖鑑拿到我面前。

「有一種很奇怪的礦物，雖然是礦物卻不是固體，反而是有點像這樣黏稠的液狀……」他翻開書頁，指著他口中的「奇怪礦物」給我看。

「喔……原來是石油啊。」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看我點頭，杜巴便繼續解釋下去：「異形石就是從這種礦物裡面提煉出來的，因為加熱會變形，可以塑造很多種形狀所以才有這名字。」

隨著他的食指我將視線移到另一張圖上，然後我看到一個很眼熟的東西。

啊……

不就是「蠟」咩。

搞什麼，原來還是有這東西的嘛！只不過換了個名字而已，為啥我們還要兜這麼一大圈雞同鴨講老半天啊，真是！

「你沒用過這東西啊？」我有些無力的問。

「沒有。」杜巴沒好氣的答。「這很貴的，畢竟產量不是很多。」

接著補充道：「現在只剩作研究的人會去買而已。」

「喔……」

說的也是，畢竟我們那時也說石油日漸稀少，會有能源危機什麼的嘛。這樣看起來就算他們日常上不會用到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了。

於是我恍然大悟杜巴為什麼突然要叫布緹過來，這一切都是因為……

「杜巴你自己買不起嗎？」

回我的是一句簡短有力的「少囉唆！」以及一記不怎麼痛的小腿踢。

「啊……有錢真好喲。」

布緹從廚房涼涼的插了一句，一整個嗤嗤笑得很欠扁。

「反正我就是沒錢啦！對不起喔！」

被兩個女人言語夾攻，杜巴呈現有些自暴自棄狀態的大喊。

我忍不住笑了。

鼓著臉頰窩回書堆去的杜巴真的很可愛。

不過當然，我是不會跟他說這件事的。